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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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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枕

謝影的笑容瞬間凝住,知道布莊千金謝因的身份騙不住他了,沈思片刻又揚起一抹很冷的笑容,“逃婚,家族為了攀高枝送我去聯姻,可是我不願意,於是我逃了。”

“你見過他嗎?”

她微楞,片刻後才明白他的意思,默了一會兒才用帶著微微譏諷的聲音回道:“見過,正是因為見過才要逃。”

說完後她掀眼,竟發現周盡不知何時已經擡起了頭,隔著白綾。她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能看到那張清麗的臉上竟隱隱披上了一層霜色,緊繃著下顎,她不由一怔,“你怎麽了?”

他微微側首,面向了窗外,許久後才道一句無事。

“那你呢?”

她從椅子上起來,走到他面前去,閑閑靠在窗邊的墻壁上,目光落在外頭繁茂的古樹上。

他微抿著唇,眼上白綾被風吹動,卷出幾道雅致的雲結,沈默了一會兒才說:“為了使命。”

許是這四個字分量過重,謝影竟沈默了下來,嗅了一口風送來的丹桂香味才淡淡笑了,“好別致的理由。”

盈滿丹桂香味的閨房竟陷入了一片靜默中,只有外頭的蟬鳴,以及蟲子爬過枝葉的窸窣聲。

此時婢女來請周盡去用晚膳,隔著緊閉的房門,謝影忽然道:“我也去。”

他正站在鏡前整理衣裳,聞聲一楞,才摘掉白綾,正要開口詢問便見一個指甲蓋大小的“情”字飛過來附著在他的衣襟上,隱在那蘭草繡紋邊,只露出狹窄的一筆。

看著那個字,他擡手拉了拉衣領,然後轉身出門。

卞家二老正坐在餐桌上,面容哀戚,看見女兒過來,卞夫人連忙起身拉住周盡的手,周盡手腕一轉,卞夫人落了個空,苦嘆一口氣後關切道:“午膳便沒吃幾口,晚上一定要多吃點。”

周盡淡淡應了一聲後坐下。

卞父那雙鋒銳的眼眸緊緊盯著周盡,在看到周盡飲了一口湯後又把話咽回喉嚨裏,然後對卞夫人道:“你管她做什麽,她硬氣得很,餓不死的。”

謝影將一切盡收眼底,看到卞父那千變萬化的神情時為周盡捏了一把汗,可周盡該吃吃該喝喝,那動作也文雅得很,仿佛真是卞家小姐一樣。

一頓晚膳用得實在安靜,除了卞夫人為女兒夾菜時說過話外,再未開口一句。

在飯用的差不多了的時候,謝影已經準備隨著周盡回房了。誰知卞父忽然放下筷子,看著周盡,“青瑤,你從小聽話懂事,在私塾讀書時,夫子也誇讚你才情出眾。有些道理不用我跟你娘說,你也該懂。那趙霄不務正業,就是個街頭流氓,且不說他能不能配得上你,就論你們以後相處,你談詩詞歌賦,他說鬥蛐遛馬,你能受得了嗎?”

卞夫人擡手拍了拍周盡的胳膊,“女兒啊,我跟你爹不會害你,你真應該好好想一想。”

謝影深以為然,門當戶對還是必要的。當年她嫁到天啟宗時,許多人都覺得她不配,認為是她沾了連白山大小姐的光,更有人諷道若非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謝溫入魔,這樁婚事哪會輪到謝影。

與餘盡州成親後,他便去了鎖靈淵,留她一個人住著偌大的寢殿,起初還有仆人來服侍她,後來能有人陪她說話都是奢侈。

那孤寂的十年,在她這一生中不算漫長,可卻與過往那些年一起消磨盡了她所有的溫情。

周盡回到房間時謝影都沒有察覺到,還是他戴上白綾,將她放在宣紙上時才反應過來,身子一閃落到地上。

“你是怎麽回那兩位的?”

周盡倒了兩杯茶放在案幾上,坐下來後才回道:“順著他們的意思說。”

她沒有再問下去,想起卞父那如天上雲霞一般瞬息多變的神情,不禁笑道:“我要是卞老爺,我會把你腿打斷。”

周盡長指叩在茶杯邊,聞聲曲指敲在杯沿上,並沒有說什麽,只道:“明晚潯陽碼頭,你要去嗎?”

謝影卻問道:“你還會回來嗎?”

他勾唇一笑,卻生出幾分蒼涼的意味來,“會的。”

謝影瞧那他驟然隱晦的神情心中再難以平靜,托著腮想了想才說道:“周盡,你是不是知道卞宅裏發生的事情。”

他不講話,微微垂著下顎,明明戴著白綾,卻好似能看清茶水中浮動的茶葉般。

謝影被他那慢吞吞的性子磨得夠嗆,當即擡手奪走他手中的茶杯,掀眼凝視著他那雙被遮起來的幽深雙眸,“有關卞家的事情都快成傳說了,我好像第一次聽到首富卞家便是在你嘴裏。”

“那日湖邊,你拆我的臺,說茶葉有問題。”謝影將茶杯移到另一邊,擡劍挑起他的下巴,逼他將臉對著她,又道:“你當時提到自從卞家家敗後,鴻翔鎮便蕭條起來。我以為你只是來打我的臉,現在想來你是在暗示吧。”

周盡擡手擋開謝影的劍,卻道:“你想多了。”

眼前這人渾身都是謎,謝影已經要辨不出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,忽然來一句:“你更衣的時候還好嗎?”

周盡拂順繁密的裙擺緩緩站起身來,到窗邊木枰上坐下,聽到她的話僵了一下,卻只回道;“無聊。”

“那你不睡床的話,我去睡了。”

謝影不想做梁上君子,也不想縮在宣紙裏,見周盡那挺直的背影,想來一時半會不會去睡了,可她在房梁上靠了那麽久,雖然沒感覺累,但憋屈得很,於是把鞋子一脫躺到了床上。

快睡著的時候,一道陰影落下來,她驟然睜眼,待看清人後微微楞住,“你做什麽?”

“睡覺。”

他淡淡說出這一句,然後坐在床邊,脫掉鞋子跟外衫,見他要躺下來,謝影猛地坐起來,“這樣不好吧。”

他雖然戴著白綾,可謝影卻似乎感覺到他已經皺起了眉頭,只聽他道:“如今我是女子身,你怕什麽?”

“不應該是我怕你嗎?”

謝影忽然說不出話來了,是這個理,但為什麽總覺得怪怪的。

在她楞神的功夫,他已經躺了下來,白綾仍在眼上,綾布散在發上,黑白交映,月色點亮卞那身素白的裏衣,微微露出光潔精致的鎖骨來。

忽然一個被子橫過來,將謝影蓋住,他竟道:“不該看的別看。”

謝影忽然感覺有些荒謬,“我是女子,你現在也是女子,你現在有的,我哪裏沒有嗎?怎麽就是不該看的別看了。”

他沒再開口,謝影瞥他一眼抱著被子翻過身去。

在她轉過身去時,身邊人忽然摘掉白綾,也轉過身來,清亮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的後背。

第二日謝影醒來的時候,周盡已經換上了新的裙衫,此時正坐在銅鏡前,拿著檀木梳整理頭發。

鏡子中是一張清麗的臉龐,在謝影站過來時,他閉上眼睛,謝影靠在妝臺邊,微微挑眉,“會梳頭嗎?”

他緊抿著唇,謝影轉身,“我上房梁了,你讓婢女進來吧。”

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,謝影一楞,聽見他道:“你來。”

“我不睜眼。”他又道。

謝影眉頭壓下,仔細看他片刻,“我怎麽感覺你怪怪的,你不會被妖附體了吧。”

他松開手,“你上去吧。”

謝影又看了他幾眼,沒再說什麽,翻身上了橫梁。

婢女進來後,謝影抱著手臂看著窗外,忽然聽到周盡道:“不必上妝。”

那婢女猶豫片刻照做,等到婢女出去後謝影跳下來,這時周盡已經戴上了白綾。

“酉時咱們出門。”

說完這句話後,他便出了門,待到那素色衣擺飄出門檻時,謝影才走到門口望著他的背影。

想了想,她化作字跟了出去。

卞父卞母已經坐下來等著了,看到周盡,揚起一抹笑來,周盡也溫和叫了爹娘,然後坐過去。

聽到他們和和氣氣的聊天,謝影爬在房梁上微微走神,這周盡看著寡言少語,卻又八面玲瓏。她不由思忖此人真正的身份,能養出這樣的性子,又有那般身價,也許是京中某位世家的子弟吧,不然為何能冒充得了定安司的人。

正想著,忽然卞父一拍桌子,如天雷降下般燒起一片伏草,“我以為你想明白了,可你又想出門,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趙霄!”

周盡放下筷子,擡頭直視卞父,“我只是出去走走,書齋裏來了新的書,陳掌櫃答應給我留一套,我想去選。”

卞父道:“讓小菊去拿。”

謝影以為周盡會抗爭到底,誰料他竟應了下來,然後起身行禮。

謝影跟著他回到房間。

一進去,周盡背對著她道:“出來吧。”

她化成人形,繞到他側邊凳子上坐下,“你為什麽要跟他說,直接走不就好了 。”

周盡微垂著眼,“晚上你就知道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她站起來問他,可他已經走到衣櫥前,見他拉開櫃門,在裏面翻找,謝影笑:“你要換什麽,我幫你換。”

可他並未理她,過了片刻後竟然對她道:“把你衣裳脫了。”

謝影嘴角一抽,來到他身後,抱臂打量著他,“你想做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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